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10師185團職工馬軍武（右）在巡邏途中（4月9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 攝

新華社烏魯木齊4月27日電 題：流動的界河水，堅守的夫妻哨——“界河夫妻”30年守河護邊的故事

新華社記者張研、何軍、胡虎虎、張嘯誠

初春的早晨，軍武哨所前的紅旗披上陽光，迎風(fēng)抖擻。哨所邊的阿拉克別克河水聲淙淙，在中國與哈薩克斯坦邊境蜿蜒奔流。一老一新兩座瞭望塔屹立在白楊樹群中，它們接續(xù)見證了馬軍武夫妻30年的守邊歲月。

馬軍武爬上哨塔，登高遠眺，中哈邊境的炊煙、人蹤、樹影一覽無遺。“我家住在路盡頭，界碑就在房后頭，界河邊上種莊稼，邊境線旁牧羊牛?！边@是他生活最生動的寫照。

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10師185團職工馬軍武（右）在巡邏途中（4月9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 攝

一個30年也沒兌現(xiàn)的承諾

“我耳朵一聽就知道水大了。”馬軍武講起自己的經(jīng)歷，故事的源頭就是他常年守護的阿拉克別克河。

軍武哨所，位于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10師185團中哈邊境，這里人跡罕至，只有阿拉克別克河四時嗚咽。

1988年4月，中蘇阿拉克別克河遭遇融雪性洪水，洪水改道沖垮了185團灌溉引水的桑德克龍口，奪路喀拉蘇自然溝涌入額爾齊斯河。

馬軍武提起當年說：“根據(jù)當時的國際法慣例，中蘇國界位于界河中心。如果任憑界河改道，界河以東、自然溝以西有55.5平方公里的領(lǐng)土就會丟失，那我們真成了千古罪人?！?

國土神圣，守土有責。185團的弟兄們并肩奮戰(zhàn)，終于讓洪水重回故道。19歲的馬軍武也經(jīng)歷了這場抗洪洗禮，他下定決心，以后在這里護邊守水。

從此，祖國最西北的荒漠升起一縷孤煙，在阿拉克別克河岸邊的土坯房哨所里，多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。馬軍武白天沿著界河巡視，夜里枕著水聲入眠，巡邊的同時他給桑德克河龍口配水，保障下游農(nóng)業(yè)灌溉。原本哨所和龍口同名，也叫桑德克哨所，大伙兒叫著繞口，就叫成了軍武哨所。

1992年初，馬軍武經(jīng)人介紹結(jié)識了妻子張正美，張正美直言第一眼沒相中他：“大眼睛雙眼皮長得是不錯，就是個子不高。”小馬也不吭聲，光在干活的時候下苦力。還是老丈人一錘定音：“這小伙踏實肯干，嫁了沒錯！”從此軍武哨所成了夫妻哨，孤寂的荒漠里多了家長里短的歡笑，柴米油鹽的絮語。

結(jié)了婚，馬軍武和張正美本打算回到團部，他母親已經(jīng)在城里買了一套舊房。誰料第二年開春就發(fā)了洪水，從三四月份發(fā)到五六月份，洪峰一過又該農(nóng)忙了，到了給農(nóng)民配水的季節(jié)，實在走不開。

阿拉克別克河的洪水周而復(fù)始，馬軍武跟老婆說的那句“明年再走吧”的話，年年說，30年也沒兌現(xiàn)。

馬軍武說自己從來也沒想過要在這待這么久，從來也沒人要求他待這么久，可不知不覺30多年過去了。張正美卻知道原因所在，她說：“他這個人做事太認真，他總說自己走了別人還得重新再來。”

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10師185團職工馬軍武騎摩托行駛在管護轄區(qū)內(nèi)（4月9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 攝

冬天啃冰饃咽雪水，夏天抹柴油驅(qū)蚊蟲

山川蕭條極邊土，軍武哨所周圍，自然環(huán)境惡劣，185團黨建辦主任劉錦安笑著形容：“春天被洪水嚇死，夏天被蚊蟲咬死，秋天被風(fēng)沙刮死，冬天被冰雪凍死。”

陪伴馬軍武和張正美的只有白楊樹的樹影，黃沙的流紋，雪山的褶皺，界河的水聲。

實在悶得發(fā)慌，馬軍武就跑到戈壁灘上吼兩聲，聽一聽自己的回音，就當和別人對話了。

張正美笑著說：“在這里，我們倆吵架都沒有拉架的。”

一入冬，夫妻倆買上半年的白菜、洋芋、蘿卜和面粉，都放菜窖里。巡邊路20多公里，馬軍武就帶上饃饃，餓了啃兩口，渴了就地喝幾口河水。冬天饃饃被凍得發(fā)硬，馬軍武一口饃一口雪硬往下咽，滿嘴都是冰碴子。

“夏天最難熬，夜里有蚊子，白天有小咬，它倆倒班?！瘪R軍武笑著說，夏天哨所外的蚊蟲達到1立方米1700多只，30多年里，養(yǎng)的狗就被叮死了4條。他自制了一種驅(qū)蚊劑，在戶外每15分鐘就得涂抹一次，“來蘇水、柴油、驅(qū)蚊劑、薄荷油、花露水，反正能用的東西都用上，就跟做那個雞尾酒一樣，用的時候晃一晃?！奔捱^來之后，張正美從未穿過裙子。

每年五六月份，夫妻倆雷打不動地訂報刊，早期每年600塊的工資，在報刊上要花一兩百，《故事會》《婚姻與家庭》……張正美談起這些刊物如數(shù)家珍，只要有文字的東西都被翻爛了，油墨香滿屋，讓兩口子有一份和外界保持聯(lián)結(jié)的安穩(wěn)。

訂報舍得花錢，只是費眼睛，馬軍武回憶：“平時都點馬燈，冬天煤油燈把鼻子熏得黑黑的，過年時候才舍得點蠟燭，蠟燭5毛錢一根，舍不得。”

后來夫妻倆有了個諾基亞手機，但移動電話得固定著撥，“就是用釘子釘住，掛在門框上，就這個地方能收到信號?！睆堈勒f。

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10師185團職工馬軍武在瞭望塔上觀察管護轄區(qū)（4月9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 攝

一生只做一件事，我為祖國當衛(wèi)士

日子過得清苦，馬軍武卻總是很樂觀，他對張正美說：“條件會慢慢改善的?！?

一年又一年，不知不覺中工作生活環(huán)境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。

2006年，夫妻倆告別土坯房，搬進新哨所，種上了花草，吃上了新鮮蔬菜；

2008年，新的20米瞭望塔建成，守邊夫妻更上層樓，看得更遠了；

2010年，軍武哨所前通了水泥路；

2017年，哨所配備了新一批護邊員，兩個人的相依變?yōu)橐蝗喝说膱允亍?

馬軍武感嘆：“這都是黨的政策好啊！”2010年7月1日，在黨的生日這天，馬軍武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2013年7月1日，張正美也成為黨員，在黨旗前，馬軍武鄭重地為張正美戴上黨徽。

如今位于185團境內(nèi)的白沙湖景區(qū)被評為國家5A級景區(qū)，雪山映著蔚藍湖水，大漠里寫下守邊豪情，185團打造出紅色旅游的靚麗名片，迎來了更多游客的身影，馬軍武當起了邊防知識義務(wù)解說員。

“你看，這是中國，這是外國。”馬軍武家屋后建起了一座抗洪守土紀念館，紀念館里，馬軍武夫妻哨的事跡也成為重要一章，他常抱著小孫子進入其中，讓孩子從小感受紅色氣質(zhì)。腳下玻璃通道里的彩燈標識出中哈國土的界線，馬軍武踩著標識清楚的地圖，宛如自己33年的守邊生涯的微縮圖景。

觀察堤壩水情，檢查樹林植被，維護標志設(shè)施，勸阻沿邊違規(guī)活動人員，30年來馬軍武夫妻守護地段無一起涉外事件。

每天早晨，馬軍武和張正美在簡單而又隆重的儀式中升起國旗，胸前的黨徽在晨光中映著國旗的紅色，熠熠生輝，馬軍武說：“有了這面旗，無論巡邏走多遠，都能找到方向?！?

拼版照片：上圖為十多年前，馬軍武與妻子張正美在巡邏途中（翻拍照片，4月10日攝）；下圖為馬軍武和妻子張正美抱著孫子在哨所前合影（4月9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 攝